精神病持续恶化的肉丁

想写什么写什么

Electric Mole——平成风俗(Episode 07)

·本文设定为赛博+吉原;

·本文为all迪向,主线诺迪,有其他cp出现;

·本文偏成人向;

请根据实际情况选择阅读~



Episode 07

Broken promises


暴雨过去不日,吉原又恢复了晴天。

骄阳似火,老旧的引擎盖晒得滚热,街上时不时传来滋滋噗噗的报废声。

“迪迦,你输了哦。”

纳伊斯看了眼棋盘,又看了看执子不落的迪迦:“今天这可是第三回了。”

迪迦回过神将棋子放回棋盒,笑着摸了摸纳伊斯的脑袋:“你变厉害啦。”

“哪有……”纳伊斯伸了个懒腰,直接趴倒在一旁,一边托着下巴晃起脑袋一边小声嘀咕,“最近我有好几个客人都不来了,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字写得太丑了?”

迪迦哼了一声:“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是来念书的?”

纳伊斯听见笑得肚子都痛了,他极喜欢迪迦潇洒落落的样子,拦腰直扑在迪迦怀里蹭来蹭去:“我好喜欢你……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我有什么好的,你只要做自己就是最了不起的。”

纳伊斯闷着没有吭声,迪迦拍了拍纳伊斯:“最近怎么不见你出去玩了?……觉得没意思了?”

纳伊斯从迪迦怀里钻出来,他摊开身体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半响才回答。

“或许,正相反吧……我有点害怕了。因为我开始觉得,陨星阁的日子好像变得不那么有趣了,新衣服也不能让我高兴,客人送来的礼物我也没兴趣去算值多少钱,还有那些山珍海味啊,怎么都像是没味道一样?还不如外面的一碗面好吃呢……以前我觉得这里真的是天堂,要什么有什么,能遮风挡雨又不愁吃穿……”

“肉体和灵魂的感受,有时候并不会完全一致。”

纳伊斯一骨碌侧身看着迪迦:“我是不是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他们都说做事不要想太多,想太多的人都不幸福。”

迪迦磕了磕烟袋,不置褒贬:“每个人所求不同,自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有时候你不想,怎么知道什么才是属于你的幸福?”

“……你呢?为什么这么焦虑?是因为太难想了吗?”

迪迦原本想否认,可他的心情在吉原是藏不住的,也只得回答:“……因为不确定。不确定自己在等的人是不是真的,不确定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真的,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

“那还真是有点难……”纳伊斯一脸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迪迦是吉原懂的最多的人了,如果你都不确定的事那肯定更没人能搞清楚了。这样一来,反正大家都不确定嘛,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真真假假的不重要,你觉得舒心就好啦。”

迪迦看着纳伊斯,忽然觉得他比绝大多数人通透得多。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坏了,我是不是变胖了?”纳伊斯紧张地盘腿坐起捏了捏肚子。

迪迦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明白,那位芝顿大人为什么喜欢你了。”

“艾德大人啊……说起来艾德大人好久没来了,也许是政务繁忙吧,不过我还真挺想他的,他每次来我都特别轻松,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陪他聊天就行了。”

烟袋上的吊坠晃了一下,迪迦问道:“只聊天?”

“是呀,他人很好的,很绅士也很和蔼,不过你也知道的,芝顿星人……”纳伊斯在眼睛上比划了一道横线,“就只有一个眼睛嘛,大部分时候我都看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好像被一个监视摄像头盯着看,一开始好紧张啊,特别怕说错话,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他都和你聊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吉原的琐碎,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店铺啊之类的吧。”

纳伊斯没有具体详说,迪迦也就不再细问。陨星阁有很多秘密,彼此不追根究底也是一种尊重。何况迪迦不相信扎基完全不知情,既然他没有采取措施,也就意味着不会对吉原产生本质的威胁。

这件事很快被迪迦忘到了脑后,但没过多久,吉原就发生了一件轰动帝国的大事。

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经过和真相到底是什么,当人们回过神时,它已经成为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话题。

网络上不断播放着少女机械的辩驳,她姣好可爱的面容让人十分在意,遗憾的是说话语调总是带着一点点不自然。

“根据玛娜小姐的陈述,在当地时间凌晨一点,两个亚波人突然出现在店铺后门企图对石动美玲小姐实施侵犯,石动美玲小姐拼命反抗,此时玛娜小姐赶到,在与两名亚波人的争执中,玛娜小姐没有控制好力度导致被害者死亡。”

“是的。”

“玛娜小姐,你是武装型的机器人,按照常识,你对于武力程度的把握要远远高于绝大部分宇宙人,甚至比普通的机器人也更精确,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程序外的‘意外’?”

“因为亚波人携带了武器,对美玲的生命产生了直接威胁,当时的情况下我必须做出判断。”

“判断?这种判断的标准是什么呢?”

“我已经说过了,根据生命是否受到威胁。”

“你在进行判断的那一瞬间是否认为,原住民即人类的性命比宇宙人的性命更高贵?”

“我没有这样认为,我认为生命是平等的。”

“但根据调查,玛娜小姐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玛娜小姐在此之前就殴打过两个班赞星人,而那两人至今下落不明。”

“那一次也是对方先动手打人。”

“但并不是对你进行了殴打,对吗?”

“他们殴打了我的伙伴,就算他们殴打的不是我的伙伴,欺凌他人也是不正确的行为。”

“玛娜小姐,我可否认为,你作为一个武力型且尚在军队编制内的机器人,在根据个人情感实施攻击行为?”

“不是攻击行为,是防卫行为。”

“但你不否认个人情感?就像包括正义感,友情等等这样的情感?”

“是的。”

“众所周知,我们的机械部队引以为傲的一点就是精确的无情感的理性,然而你却在试图用你具有情感这一点来为自己进行辩护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我具有情感,也是事实。”

视频在一阵哄堂大笑中结束了。

杰斯提斯关掉显示屏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先吃饭吧。巴贡,来端菜了。”高斯哼着歌从锅里夹起菜叶摆盘,机器人克莱巴贡的个头很小,只能用机械爪子长长地举着,嘴里也发出孩童一样的欢快叫声:“吃饭!吃饭!”

杰斯提斯随口问道:“巴贡,你怎么看这个视频?”

巴贡圆圆的眼睛立马生气地合起来,爪子胡乱拍着桌子:“讨厌!讨厌!讨厌!”

杰斯提斯无奈地仰天叹气:“巴贡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理解呢?”

高斯摸了摸巴贡的脑袋:“巴贡可比很多人聪明多了,是吧,巴贡?”

“聪明!聪明!”

杰斯提斯看着高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头的焦灼扫去了大半。

盘子里是每天一成不变的能量块,不过奢侈地铺了两片绿色的菜叶。

杰斯提斯感慨地握住高斯的手:“……委屈你了,要吃这种东西。”

高斯笑着嚼了几口:“口腹之欲而已,玛娜的案子进展不顺利吗?”

“不太顺利,原生主义派根本不在乎玛娜杀了两个亚波公司的骨干,他们在乎的是如何用好这颗小小的螺丝撼动整个帝国的平衡。现在所有舆论都站在原生主义派这边,他们都认为玛娜存在失控行为故意杀害宇宙人。”

“戴斯法萨呢?他总不会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又一次陷入质疑的。”

“这个案子会正式移交到军事法庭,目前原生主义派在军事实力上还不占优,如果适当的施压也许会成为一次扭点,戴斯法萨希望我能全力取胜。”

“虽然听起来很不舒服,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你是帝国最好的律师之一,而且你对吉原居民和外界产生的纠纷有经验,不然我怎么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呢。”

“可悲的是这个帝国根本不需要律师,他们也不认同原住民的法律制度,因为这个星球的法律文化就像是双刃剑,它保护人民的同时也在限制zheng府的权力,”杰斯提斯气愤地砸在桌子上,“而他们每个人的脑子里只有征服,连任何限制都不想要!”

“物种之间的生态关系对于这个星球来说还是一个复杂而长远的议题……末世冲击改变了很多东西,它需要漫长的自我修复。”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高斯托腮笑道:“悲观主义者今天也在悲观。”

一直安静的巴贡忽然帮腔:“悲观!不好!悲观!不好!”

杰斯提斯敲了敲巴贡的金属脑袋瓜:“你倒是很会见缝插针。”杰斯提斯和巴贡玩了一会,巴贡不堪其扰溜回客厅去看电视节目了,杰斯提斯余光瞥见高斯迟疑着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诊所的筹备不顺利吗?如果有想买的设备不要舍不得花钱。”

“杰斯提斯,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高斯搓了搓手指,好像没太大把握,“我想,搬回吉原。”

“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说你的闲话了?我去和他们理论!”

见杰斯提斯立马就要起身,高斯连忙拉住他:“不是的,你想多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做的关于地球生物多样性的研究,可能……没有比吉原更合适的地方,这里的资料太少了,有些东西并不能完全依赖电子化的信息知识。”

没想到杰斯提斯认真地听完马上爽快答应:“好,等玛娜的案子结束我们就搬回吉原。”

“你……不再考虑考虑吗?你的事业重心一直都在这里……如果是为了迁就我……”

杰斯提斯摇摇头:“其实我也有这个意思。这个帝国的思想是被刻意分裂的,在没有普世伦理标准基础上的法律就只是一种被强者用来肆意玩弄的工具,到处都是法律实证主义者,帝国的规定就是法律……也许吉原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出路……”

高斯了然点头,不一会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不是在刻意迁就我?”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在原则性问题上退让的人吗?”

“说的也是,”高斯笑笑,“犟的时候谁也拦不住你。”

信息音响了几声,高斯点开操作屏查看邮件,杰斯提斯一眼就看到塞得满满的邮箱,:“辛苦你了,这么忙还要为我的事费心。”

“我们约定的,要一起让这个星球变得更美好,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杰斯提斯害羞地摸了摸脸,“就是现在听起来怪让人害臊的……”

高斯忍不住大笑起来:“有吗?我当时觉得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在发光。对了,最近网络上忽然出现了很多生化人的病例,我总结了所有病例的信息位置,你看……”高斯直接将操作屏扩放到墙壁大小,“所有病例以亚波公司为中心,成放射形分布,虽然很不明显,而且数量不算多,但这些病例都有明显地反伦理改造特征,还有一位住在机械城的医生很详细地和我描述了一位病例的症状,我猜测这其中可能还涉及到非法丢弃的问题……”高斯转过头看着杰斯提斯,神情严肃又有分悲伤,“我怀疑,亚波公司在进行非法的生化人研究。”

杰斯提斯对着墙壁上各种图形细细琢磨,顿时如醍醐灌顶。

杰斯提斯突然抱住高斯:“玛娜案有转机了!只要死咬住这一点不放,一定会让他们束手束脚!高斯,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高斯捏了捏杰斯提斯的手:“能帮到你就太好了,快去做你想做的吧。”

“能认识你是我的幸运。”

高斯也不喜讨巧炫耀,淡笑回道:“我又何尝不是呢?”

杰斯提斯忙活了一夜,翌日马不停蹄赶到了收审处。

玛娜原本和许多机器人关在一起,但不知为何特意被转移去了单人拘禁室。

噶次星人守在门口百般刁难,好不容易见到玛娜却发现她被吊在巨大的玻璃方笼里,手臂上插了很多奇怪的管子。

杰斯提斯简直怒不可遏:“你们这样的行为严重侵犯了我委托人的权益!”

噶次星人很不耐烦:“这是必要的防范措施,她浑身上下都是武器,我们当然要谨慎一点了。”

“把她放下来!”见噶次星人无动于衷,杰斯提斯上前一步直接质问,“我是她的律师,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和她说话!”

噶次星人见杰斯提斯毫无惧色也不敢太过分,拨了一则通讯大概是和上级请示,得到许可后便将玛娜的拘束解除了。

玛娜的面部情绪波动不大,但杰斯提斯能感觉到她的疲惫和低落。

“玛娜,你再忍耐一下,我已经掌握了非常关键的线索。”杰斯提斯提防隔墙有耳,没有详说,而是旁敲侧击,“我们可以合理揣测亚波人的动机,或许亚波人抓美玲另有目的,当对方有重大危害社会行为时,你有权以军方身份击毙对方,既然他们一口咬定了你的武装身份,那么我们就用特殊条款反过来制约他们。出庭时你不需要解释太多,只要按照事实陈述,这一次的法庭就像一场表演,不用有心理负担,也别管他们说什么。”

“现场的监视摄像头都坏掉了,没有人能够为我作证……”

“你要相信吉原,迪迦在鼓励大家帮你收集线索,人所目击要远比那些死板的镜头敏锐得多,如果他们愿意相信故事,我们能写出一个更好的故事。”

“嗯……麻烦大家了。”

“玛娜,这个案子,对你而言最好的结果是能私下达成和解,因为哪一方胜诉对你的未来和吉原的未来都很不利。”

玛娜回应的声音很小,也没有表现出很强的合作意愿,杰斯提斯心里再着急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干脆停下陈述点开腕部通讯:“玛娜,和大家聊聊天吧。”

玛娜终于坐直了身体:“可以吗?”

“当然了,他们也一直在等你。”

显示屏很快那端传来嘈杂的声音,七嘴八舌好像在调试设备。

“哎呀看不见啊……你站得太近了全挡住了……能看见了能看见了,玛娜,是玛娜!”

很快美玲就出现在镜头里,眼睛还是弯弯的很有活力:“玛娜!扎基大人说会帮助我出庭的!大家都在支持你!你再坚持一下!”

“美玲……”

哉阿斯也挤过来:“是啊,大家都可关心这个事了!你肯定能平安归来的!我们连欢迎横幅都做好了!你看,当当!欢迎玛娜回家。”

法扎和桑德里阿斯还在后面神气地拉扯着横幅。

“谢谢。”玛娜手掌贴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美玲……我想你……们了。”

“我们也想你!你要相信杰斯提斯奥特曼,他可是最好的律师!”

“嗯,我相信他。”

会面时间紧,只得简短做个嘱托,但玛娜在之后的谈话中明显要积极许多,杰斯提斯临走时搬出戴斯法萨的名头唬了唬噶次星人,虽然对方也不见得尽信,总也聊胜于无。


当然对于吉原来说,玛娜案掀起的,其实是另一种不安。

迪迦不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人,甚至如果不是纳伊斯慌慌张张哀求他帮忙,他可能比许多人知道的还要更晚些。迪迦和扎基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也并不像吉原老百姓理解得那样统一和乐观。

一人如坐针毡,一人持愠不坐。

扎基和迪迦僵持了一会,对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先下去忙吧。……你如果是来控诉我冷血的,没必要浪费你我的时间。”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让他们抓走玛娜。”

“亚波公司在吉原砸的钱很多。”

迪迦几乎气到极点却也没有被扎基无所谓的态度冲昏头脑:“这是我听过最差的借口。你明明知道这会让吉原陷入恐慌,如果外面的人随时可以进来把他们抓走,那美塔领域还有什么意义?扎基,我们的协议不是这样的,我同意你管理吉原是因为你保证过,会真的,保护吉原的居民。”

“我是在保护吉原。如果我不交出玛娜,原生主义派会向外界直接公布吉原的存在,甚至包括破解美塔的技术,吉原有多少老弱病残?你觉得到时候美塔领域能撑多久?就让他们两派去争不好吗?!”

扎基几日都缠在复杂的关系网里,各方周旋联络,传达拉拢,心中本就有烦闷,说着说着不自觉语调高起来,迪迦哪里是能被吓住的,直接拍桌子和扎基叫板:“但你不能用吉原的人的性命去换那些宏图伟业!一旦你开了这个口子,所有人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而且你知道,你一直知道芝顿对吉原有想法,陨星阁所有的消息你都一清二楚,你甚至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扎基对迪迦逼问的语气忍耐到了极限:“那又如何?!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吉原需要自己的军队,可你就是不同意!”

“我怎么能同意?吉原有多少人都是好不容易才从军制下逃脱,我不可能让他们再重新回忆起那种恐惧的日子,况且吉原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为吉原不会构成军事威胁,如果吉原真的撼动了帝国的基础,任何一派都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就不再是一个派别的问题了!”

扎基手指交叉在一起,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描述的吉原就像是一块肥肉。迪迦,我明白你的情怀,你的仁爱,还有你的那些什么理想主义,但理想也要有夯实的基础,规范下的行为才能称之为行为,没有秩序的自由是没有意义的。你知不知道吉原现在有多少人为了逃避过去的痛苦每天都靠吸食那些电子晶片浑浑噩噩度日!活得像一个废物!你帮他们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秩序也分为很多种。就算他是‘废物’,在吉原,他也和安培拉皇帝一样同样享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你凭什么来定义他的人生有没有价值?这颗星球和他们都需要时间,”迪迦凛然俯视扎基,“我是奥特曼,我给得起。”

扎基攥紧拳头,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是不同意军队的存在,你只是不相信我。”

“每个独裁者上台前都说过是为了人民。”

“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个问题。迪迦,有时候斗争就像简单的加减法一样残酷,而一个敌人,往往要比两个敌人好对付得多。”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记住,迪迦,无论你有多不愿意承认,你都是吉原的精神领袖,你需要做的就只有保持你的纯粹。所以如果我有瞒着你的事,那么一定是不需要你知道的事。”


玛娜平平地躺在白色石床上。

很凉。

店里的被褥摸起来都很软,但这里的宇宙人说机器人不需要那些东西。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玻璃罩子外好像有人在靠近。

头顶的灯很强烈,玛娜起先以为是杰斯提斯又想起了细节去而复返,可是她始终没有看到奥特曼胸前的灯光。

“谁在那里?”

“是我,来看看你。”

来人西装革履,单看着装完全是原住民,但它的头部像一个皱皱巴巴的椭圆果核,最上方坠着茎一般的触角,面目上只有一处宛如横劈的凹痕,正中独眼炯炯有神。

玛娜产生了短时的呆滞,然后恭敬地点头问好:“艾德大人。”

“坐吧,咱们也好久没有聊过了,”芝顿星人艾德举止绅士儒雅,尽管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他还是遵循着地球原住民的社交礼仪邀请女士先坐,“智能机器人-10,抱歉,你现在的名字叫玛娜。玛娜,在吉原过得开心吗?”

“……”

艾德看出玛娜不敢开口回答,翘起腿悠然地将双手搭在膝盖上,姿态更像是谈天:“我相信你有情感,你是我看着再生的,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玛娜微微低下了头:“……开心,他们都对我很好,美玲从来不把我当做机器人,她会关心我……还会问我冷不冷,累不累。”

“是啊,我偶尔也会去吉原,那里是个天堂一样的地方,所有人都尝试着去理解包容对方,纳伊斯也很喜欢美玲做的点心,还有那个脸红彤彤的奥特曼,叫什么来着?”

“哉阿斯。他的名字是哉阿斯,很努力的奥特曼。”

“对对,哉阿斯煮的面,纳伊斯也很喜欢。”

玛娜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放松了许多。

“玛娜,我知道你很珍惜你的朋友们,可是现在局面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因为你是机器人,我的立场很难解释清,你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

“这个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私下和解,如果在媒体面前真的闹僵,双方都很不好看,很多不甘心的人会细查追究你的底细,你的逃兵身份,还有你吉原的那些伙伴,大家都很危险。但是你要知道,和解有难度,孩子,就像我说的,这件事不能由我们来低头,只能你低头,可能会有点委屈你,不过我相信事件很快就会结束,公众们的注意力马上就会被新的事件转移。”

艾德与杰斯提斯的说法差不多,玛娜自然也觉得很有道理:“艾德大人,你能保证,美玲、哉阿斯,还有法扎、桑德里阿斯……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吗?”

“可以,不仅他们,甚至我相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宇宙人胆敢擅自闯入吉原。这一切只要你配合一下,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公平,但比起让美玲一个柔弱的人类受苦,由玛娜你来,可能更合适。”

玛娜听出了弦外之音:“艾德大人,您的话,如果解读为威胁,也是说得通的。”

“看来你在吉原的确学到了很多。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威胁,这是交换。你认为机器人的存在是不可复制的吗?不,你本身就是一个再生品,而你爱的那些‘生命’,是的,生命,只有一次,会死亡,会延续,这就是你们的不同。”

“……”

“我知道石动美玲打算出庭,这是个很勇敢的选择,可是,”艾德压低了声音,突然在暗中生出一股阴寒,“离开吉原,你觉得她能活多久?”

“……我陈述的都是真的,没有什么可改的。”

“没关系,书面上的证词,我们可以慢慢谈。”


在噶次星人打了第六个哈欠的时候,艾德走出了牢房。

噶次星人站起来笔直地敬礼:“芝顿大人,您辛苦了!”

艾德整理了一下领带,看起来心情不错:“你知道为什么纯粹机械主义总是不得人心吗?”

“因为……”

不用噶次星人回答艾德自顾自又答了下去:“……因为他们不懂得爱,爱这种虚无缥缈无法数据化的东西他们从来不相信,他们一直以为爱是弱点,但在我看来,爱是武器。”

噶次星人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乱说话,艾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做得不错,我会在你的晋升上多留意一下的。”

“谢谢芝顿大人!”

整个帝国都在等待玛娜案会出现何等精彩的对峙,这个机器人到底来自何方?事件的真相又是什么?网络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关于传说中的理想乡之类的讨论,但很快也都不了了之,莫名其妙转而讨论起机器人是否应当和生命体享有同样的权利,哲学式的思辩铺天盖地。

然而在开庭的前一天,事件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反转。

智能机器人-10承认自己存在情绪设计缺陷,对故意杀害亚波人一事供认不讳。

人们不由联想起她面无表情坚定认为自己具有情感的样子,对这种说法的接受度显然要更高些。

另一方面曾经生产过这一型号的佩丹公司马上向公众澄清该型号军供机器人早已被淘汰使用,请广大民众放心。

而亚波公司随即针对佩丹公司这一言论进行了强烈抨击,声称该言论完全忽视被害人及其家属情感,充满冷漠与自私,完全没有人性。

再接着民众要求重新评估机器人情感机制的呼声越来越高,很多松散的宇宙人权益联盟发起新一轮的机械灾害防治运动,要求政府配给检测防范设备,宇宙人有权对机器人进行检测。一连串应接不暇的新报告、新测试出台,帝国部队迎来了首次大规模的检测清洗。

——那个叫玛娜的女孩呢?

——当然是死刑了,她杀了两个宇宙人啊,还都是社会精英。

——可是如何对机器人实行死刑呢?

——死亡也是对机器人最高的奖赏了。

网络上的探讨热衷于假设性的命题,一个个IP在讨论如何贯彻机器人的死亡上勇敢地建言献策。

也许外面的人不会在乎这个失控的、存在缺陷的商品的命运。

但吉原在乎。

在死刑执行的那一天,吉原的人们关掉了店铺,怀着哀悼的心情,在战战兢兢中观看了这场改变帝国命运的死刑。

纳伊斯看着玛娜手带镣铐走上行刑台就已经泣不成声,捂着眼灯藏在迪迦怀里不敢再看。

而迪迦,他攥紧了拳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冰冷的屏幕,他必须要铭记这场死亡。

“犯人还有什么遗言吗?”

玛娜静静地站着,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久久没有开口。

“如果没有……”

“我希望你们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玛娜,是旧地球夏威夷语里重生的意思,是她为我取的。”

“开始执行。”

玛娜没有反抗,她的自我修复功能已经被终止却还是安静地坐在了死亡之椅上,过于顺从的反应甚至让人觉得她或许还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起初她直直地看着前方,目光像看着远方虚幻的尽头,很快,她的头部被仪器罩住了,长长的连接线探入她的电子脑。

那些探触似乎惊动了她最柔软的部分,机器人-10突然爆发出一声绝望的高喊:“一个灵魂,爱上另一个灵魂,又有什么错!”

玛娜的身体抽搐了一会,然后四肢仿佛被切断了提线沉重地下坠,不再动了。

她躺在那里,就像一具真正的人类女孩的尸体。

哭声在吉原压抑地流淌,人们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吵醒了自己的命运。

迪迦扯掉一身华服,赤着脚来到陨星阁的大门,向吉原的天边倒下一壶清酒。

“……迪迦。”扎基身上罕见地沾了酒气,似醉非醉叫住了迪迦。

这一次迪迦已经连吵架的欲望也没有了:“我不想和你说话,请你让开。”

“有些事也许看起来很动人,但事实未必是人们看到的那样。”

“你想说什么?”

“玛娜是芝顿的间谍。”

“你还要为自己的无情做狡辩吗?”

“玛娜,从一开始就是芝顿的间谍,她来到吉原的第一天就带着自己的使命,她看到美玲的第一眼就会喜欢上她,没有任何理由,这就是她的程序,程序……是机器人的命运。”

“但对于纳伊斯不是,对纳伊斯来说她不仅仅是一个程序,对他不是,对吉原的所有人来说都不是。”迪迦头也不回,冷漠地从扎基身边走过,“或许吉原该换人来打理了。”

以玛娜事件为转折,原生主义派开始悄然占据上风。

而迪迦和扎基的关系也因此恶化到了极点。

暗涌向吉原渐渐逼近,那些欢歌笑语陡然间充满了一朝梦死的悲凉。

人们反复咀嚼着离音。


“一个灵魂,爱上另一个灵魂,有错吗?”

奈克赛斯刚刚进门,不过也没有被问得不知所措,看起来已经很习惯Tiga随时随地会冒出来的各种奇妙问题。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Tiga关掉了转播:“没事,看了些奇怪的东西。”

“抱歉,今天夜袭队拉练,回来晚了。”奈克赛斯吻了下Tiga的水晶,“每个灵魂都是复杂的,很多事,或许原本就没有必要讨论对错。”

“嗯,好像有道理。”Tiga轻轻抱住奈克赛斯,枕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欢迎回家。”


————To be continued——


这一节里涉及到一些法律相关的,也因为背景有一些改编不会完全按照我们生活中的描写,会有些杂糅的感觉;

杰斯提斯在对话里提到的法律实证主义,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一下,德国著名的法哲学家拉德布鲁赫曾经也是法律实证主义者,但经历德国第三帝国后,拉德布鲁赫于1946年在《法律的不法与超法律的法》中提出了拉德布鲁赫公式,一、法的安定性原则高于合正义性;二、当法律违反正义的程度已经达到无法忍受的状态,该法律就不再是法律,而不过是权力的运作而已;三、如果立法者在立法时有意否定正义的核心原则--平等原则时,即符合第二项标准。

所以这句话其实也是解释杰斯提斯为什么会对帝国产生了怀疑。

不过这些当然都不是本文重点,就不扩展瞎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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