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持续恶化的肉丁

·本文设定为赛博+吉原；

·本文为all迪向，主线诺迪，有其他cp出现；

·本文偏成人向；

请根据实际情况选择阅读~

Episode 05

The Coming of The Light

赛罗松了松斗篷的系带。

吉原的空气似乎总是湿乎乎的，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气味，香甜腻人。

让他很不适应。

像一张巨大的网，织罗出一场醉人的梦境。

赛罗能感觉到，感觉到那些掩藏在种种笑语和日常活计里的精明世故，人们在尽量不留痕迹地打量他。他不喜欢这种主动踏入诱捕陷阱中的感觉，太傻了。

但也许整支探险小队里只有他这样想。

到了吉原，原本整肃的大家全变了，每个人换班休息时都寻着秘密的气味消失在了吉原的大街小巷。他年纪小，不好对老兵们发号施令，赛罗也知休息时间是个人自由，只是觉得探险队伍过于懈怠——和他想象的很不同，难免有点失望，若是雷欧教官在，军纪未必会散漫如此。

想到此处，赛罗心中对父亲赛文又起了些怨言。

“这位小兄弟，不进来玩一下吗？”

脂粉味渐浓，赛罗试着屏住气息，可匹特星人像是故意捉弄他，双手搂上来，胸脯紧紧地压着赛罗的手臂。

赛罗听闻匹特星人喜好美貌性格善变，心里提防，他不愿意对女性动粗，但还是稍微使了力气从对方怀里抽出手臂：“……请你自重。”

懒洋洋站在街边的一干人等先是齐齐愣了一下，忽然全都前仰后合大笑起来。

匹特星人转身拍了拍手：“给钱给钱，我猜对了！瞧吧，我就说是光之国的奥特曼！”

“哎呀，我看他纹路模样特别，还以为光之国只有红色蓝色的那种呢！”

“亏了亏了，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头上有两个头镖的奥特曼。”

赛罗模样生得特别，在光之国也算是一等人物，上身银铠覆蓝，下身却是银钩画朱红，眼灯上挑很似凤眼，静时带着一股锋利狠劲儿，可真动作起来，一眼便瞧出还是个少年郎。

“是探险队的新人呢，我很久没见过这么正经的访客了。”

另一个匹特星人趴到赛罗肩头，手指戳着赛罗的脸颊：“我说，小兄弟，知道吉原是什么地方吗？来到了这里还偏要我们自重，你这样子可是比老老实实付钱的人还要下流许多。”

赛罗少不经人事，但也并非全然不懂，他莫名有分恼怒地闪开身体，也不知是恼怒对方嘻嘻哈哈不把他当做人物，还是恼怒他们习惯了这般轻浮待人，也或许是对方权当他一无所知的态度戳中了少年心事。

几个宇宙人机器人互相点了烟，也不避讳，像是总算找到了乐子，当着赛罗的面聊得更欢。

“我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人还是七爷。”

“七爷现在可比以前可爱多了，以前老是凶巴巴的，今儿见着他的时候还给我买了份早点呢。”

赛罗原本只想找准时机赶紧脱身，听见父亲的名字不由又站住了脚：“你们认识父……赛文奥特曼吗？”

一个有着年轻男性原住民外貌的机器人吐了口电子烟，轻飘飘道：“谁不知道光之国的赛文啊，前些年他来寻什么光明之神的碎片，动静闹得可大了，当时来了好多奥特曼，我那会才知道原来还有奥特之星这么个地方。”

“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美塔领域对奥特曼是无效的。”

赛罗第一次随队，许多细节也不算清楚，听到这自然疑惑地追问：“无效是指？”

“你们的飞船是直接降落在吉原边界的，对不对？”机器人不等赛罗回答自己摊了摊手，腕部关节发出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损耗严重，“吉原的上空有一个半球形的金色防护罩，这个巨大的防护罩就是美塔领域。有了它，别说风沙、辐射，就是真的使用武力攻击也很难攻入吉原，Yoshiwara在它的保护下就像一个绿洲，自成气候。不过……也是因为美塔领域的存在，外面的人是根本看不见吉原的，在沙漠里完全无从寻找——不是海市蜃楼那样的幻象，而是放眼望去只有沙子，明白吗？就像透明的一样，所以吉原才被称为传说中的理想乡。”

赛罗习惯性地托腮思考：“可是我亲眼所见吉原确实在这，在沙漠当中……”

“嗯哼，所以才说美塔领域对奥特曼是无效的，换句话说，奥特曼看得见摸得着，也不会被美塔领域拒绝挡在外面，甚至还可以不经扎基大人准许随意进出吉原。当然啦，七爷来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这些，毕竟末世冲击后还生活在地球的奥特曼也不多了，况且还有很多宇宙人专门捕猎奥特曼……你可以想象当时看见一整支奥特曼的队伍有多让人惊奇了。”

“不过……如果吉原这么难找，住在吉原的居民又是从哪里聚集来的？”

“这就不好说了，就说我吧，我是被主人玩腻了扔到废品堆的，爬起来原本想走回机械城的家，结果导航系统早都被拆掉了，就这么走反了方向昏倒在沙漠里……醒来就已经在吉原了。吉原的小部分居民和我的经历很相似，但大部分人都不是，基兰勃姐姐说她从吉原存在就在这里了，以前的事情也不是很想得起来，只知道自己是吉原的居民，仅此而已。”

一旁的宇宙人掸了掸烟灰，眯起眼睛补充道：“我们琢磨着吧，美塔领域也许是会回应人的祈祷的，如果你心中有很强烈的愿望，美塔领域就会带你进入吉原，这几年来吉原的普通人少了很多，也许再难过的日子过得久了，人们也会习惯的……”

不知是哪位砸了下嘴：“啧，有钱有权的人可是比以前多了。”

赛罗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大家又扭过头一齐看向赛罗了：“什么为什么？”

赛罗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纳闷地反问：“地球现在的统治者不是以宇宙人和机器人居多吗？理论上他们不是……无法看见吉原的吗？”

“哎哟傻孩子，美塔领域虽然牢固可也并不是完全封闭的。说得难听点，你防得住贼偷防不住贼惦记，是这个理儿吧？只要找对法子自然可以进出，不过是方法耗时耗力了些，扎基大人对那些权贵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坏，我们都能理解，谁也不想惹麻烦不是？对穷人来说是无法企及的梦想，对有钱有权的人来说也不过是一时消遣的去处，这种规则，什么时代都没有变过呢。”

“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呐，闭嘴挣钱就是……哎？那东西探险队找到没啊？”

赛罗自然不好透露详情，他生性耿直全然没想好应付的假话，正觉堂皇，好在这些人自顾自又聊了下去。

“估计没吧，不是说那东西找到了咱们日子就会好过些吗？”

“传说嘛，就那么回事……当初安培拉不也说地球恢复秩序是件好事吗？我也没见得日子好过到哪里去……再说碎片到底是啥咱也不知道，也许是神庙啊石像啊什么的，也没准是什么阿猫阿狗，搞不好到头来……找到的又是一个机器人、宇宙人，根本没差，再说如果那东西整天东跑西跑，上哪找去？”

赛罗听到这里，心头猛然一惊。

传说里从来没有描述过“碎片”究竟是何物。

光之国内部也产生了神明灵魂分裂说和肉体分裂说等等不同的学术派别，在不断探索和无数次尝试后，主流学派终于达成了一点一致——碎片，有极大概率是生物体。

换句话说，神的碎片可能正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地球上。

所以他们必须尽可能早的找到目标并且马上对其实施保护，否则一旦碎片的肉身陨碎，后果不堪设想。

近年才终于寻得的线索，吉原的人却是满不在乎的议论街头。赛罗脸上一定不太好看，匹特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说话没个遮拦，小兄弟你要是不服气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听来辩一辩。”

赛罗顿时警惕地后退半步，他这才真正意识到此地鱼龙混杂不可小觑，稍一不留神就要被套出话去。

赛罗抹了下嘴角，故意作出不服气的样子打起哈哈：“你们不是不相信吗？”

“倒也不是不信，只是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吉原的人来说，你们的神，大概并不会将光芒照耀到我们身上吧……”

话语间突然充满了失落，吐出的烟雾在频频闪烁的破旧霓虹招牌下模糊了各色面孔，俗艳到极致，竟生出一种皆非人世的疏离。

赛罗不喜这荼糜衰败之气，忍不住劝道：“如果你们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为什么不去战斗？怎样也好过这样怨天尤人坐以待毙……”

“听听，果然是光之国的奥特曼，吉原的奥特曼可不会这么想。”

“奥特曼和奥特曼之间也是不一样的。你在光之国长大，是好人家的孩子……光之国有出色的科技，有系统的教育和自己的军队，你们从来都不用犯愁吃不饱饭，能量不够用，看你这身板就知道你从小习武……”匹特星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在赛罗身上不老实地摸摸捏捏。

赛罗忽然有点生气地拍开对方的手掌：“……你又了解我什么？”

匹特星人哼了一声，顿时觉得无趣，摆了摆手，扭着腰走回到招牌底下：“算了算了，大家本来就是不能互相理解的，若是真能共生共荣，也不至于今天这步田地了。”

那机器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里，冷不丁意味深长地感慨：“……如果真到了需要我们拿起武器去战斗的那一天，这世界上，大概已经没有吉原了。”

墙角一个人类外貌的姑娘丢掉烟蒂，抬脚碾了几下：“我相信吉原有神明。”

“哎？露西亚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美塔领域是不是要塌了！”

“呸呸，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被叫做露西亚的女孩抻了个懒腰，脖子上的黑色项圈发出叮当一声：“我能想到的神明就是迪迦大人的模样了。”

“诶？有点道理！”

“嗯……那，我也相信会有神明保佑我们！”

“如果是迪迦大人，我还是愿意相信日子会变好的。”

“迪迦大人……”

那个名字又出现了。

每个人提到他时神色都变得柔和温暖，仿佛陷入一种不愿醒来的迷醉。

赛罗是听说过这个奥特曼的，探险队的老兵们偶尔会提起，赛罗不感兴趣，只是他在吉原不过短短时间，他的名字却像要钻进脑子里一样无处不在。

赛罗对这种盲目的崇拜有始终有一种自省的抵触：“迪迦就算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也总归是凡人……凡人之力总是有限的。”

所有人又沉默一瞬，赛罗清楚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戏谑。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迪迦大人。”

“……”

但我很快就会见到他。

赛罗不再回答，告别街谈巷议，继续向陨星阁去了。

 

赛罗心里盘算，礼貌性打过照面就告辞，万万没想到，别说是见面，竟是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赛罗只走到院门处便被人拦了下来。

“赛罗奥特曼，若您想与迪迦大人共赴一夜，要先往‘扬屋’叙茶三次，获得迪迦大人许可才能登阁拜访。”

梅菲斯特言语客气，姿态却十足防范不留缝隙。

赛罗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有点气恼，说到底他并不想来拜访什么花魁，是父亲偏要他来见见此人。这奥特曼盛名在外却也是要搞这些虚与委蛇的把戏，和他昔日所见沽名钓誉之辈也没有何大的不同。

哼，定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泥偶。

赛罗带着惯常玩世不恭的戒备态度故意顶撞：“要是我不想见他呢？”

梅菲斯特依然不慌不忙：“赛文奥特曼已付用资，您不想见也可不见，对陨星阁、对迪迦大人，都没有什么损失。”

赛罗抱胸问道：“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陨星阁有规矩不得透露客人所酬，但这钱原本就是代替赛罗支付，梅菲斯特短时思量，手指悄悄比划了几个数字。

“不是吧？！你们抢劫吗？就看他一眼……就要花这么多钱？那老头子怕不是疯了！”

“那么，赛罗奥特曼，请问您想好了吗？”

赛罗抬脚就走的念头被生生按下了——他要是真就这么回去，怕不是会气死老爹。

“唉，”赛罗犯难地揉着脖颈，嘴里嘟囔了几句，“见就见，怕了他还不成，又不会掉块肉……”

梅菲斯特公式化地点点头，引着赛罗向后院走去。

赛罗知道陨星阁是挥金如土之地，想象中必是步步铺金，可后院庭台并不如阁楼峻宇雕墙，反而以种类繁多的绿色植物为主，小径通幽。

二人走到一处便亮起一盏暖色夜灯，走过又无声地熄了，院内有陌生的虫鸣，听得人渐渐沉下了焦躁。

“‘扬屋’到底是什么地方？”

“赛罗奥特曼不必紧张，茶室而已。扬屋原本设在街道彼方，只是后来迪迦大人再也不愿意出门了……才移到此处。”

“为什么？”

“失望的次数多了，就不再有期望了。”梅菲斯特躬身指引，“到了，赛罗奥特曼，请吧。”

茶室外门不似电子装置，轻轻一推吱呀开启。

入内很静，没有吉原街上那种嘈杂的音乐，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苦香，房间整体算不得小，不过因为到处堆满了书籍视觉上就显得有些拥挤。

有人半卧在软榻上，从赛罗的角度看不清样貌，旁边还站立着一人，黑眼下的红痕明显，看神态像是侍从。

两人没有招呼的意思，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赛罗的出现。

赛罗有点尴尬地站在廊前，正犹豫是不是该就此转身离去，榻上的人忽然开口了。

“坐吧。”

他的声音很温朗，说不上热情，但也并不冰冷拒人。

赛罗觉得麻烦似的摸了摸头镖，也不再客气，大踏步入内，一屁股坐在已备好的坐具上。

……原来他就是迪迦。

也难怪无需招呼，任谁也不会将他的美貌错认。

赛罗毕竟初来乍到，面上功夫尚且稚嫩，明知道盯着对面的人看实在很露怯，可眼睛不听使唤偏一个劲溜到他额间的水晶去。赛罗暗忖，他长这么大，见过真正配得美人二字的奥特曼也仅有奥特之母一人——这眼前的迪迦，便是第二人了。

或许漂亮的人总会有相似之处，这么一瞧倒也莫名感到亲切，不过迪迦是男子，虽纤细却也不是弱柳扶风之态，坐姿洒脱，很不像人们口中的风尘人物。

迪迦手持书笺阅读得认真，根本不看赛罗，偶尔自顾自地饮茶。

赛罗已将茶室打量了几个来回，迪迦仍是不说话。

赛罗有时候很受不了这般沉闷，会让他忍不住东想西想，轻咳了一声，竟有点腼腆：“咳……你……你在看什么？”

“信。”迪迦大概是怕赛罗年纪小未曾见过末世冲击前的物品，又多解释一句道，“纸质的信。地球智人文明时期留下的东西。”

“我明白，是像奥特讯息一样的东西。”

“哦？”迪迦放下信，抬起头笑问，“你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发奥特讯息给其他人吗？”

在这一瞬间，赛罗终于看清了迪迦的容貌。

迪迦低首微侧时面目偏阴柔，甚至比女性更具妖冶气质，但此刻与他相对，反而看得出他双目温和，端庄俊雅，和赛罗预想中的轻浮之姿天壤之别。

赛罗结巴了一下，挠了挠脸想也不想就道出了实话：“也不会，那样……会给其他人造成困扰的，奥特讯息只有紧急情况才使用。”

“可这封信，在小小的吉原竟辗转了数日才到我手上。”迪迦说话时扭头看了浮士德一眼，浮士德恭敬地低头接了这无声斥责。

“那为什么还要用这种东西，寄信人不会很着急吗？”

迪迦叠起信纸交给浮士德，又附耳小声交代了几句，双手端起茶碗品茗才徐徐做解：“信非传达之物而是思念之物，等待的过程或许比信本身的内容更重要，有时候人反而是在知可得却不得中产生情感，拿到手中和幻想不同，才更觉失望。”

赛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迪迦侧身拄着脸颊，闲话家常般自然顺着聊了下去：“你也经历过漫长的等待吗？”

浮士德离开了茶室，大约是去办事了。

只剩下两人，赛罗已不再觉得紧张，不常说的话也变得更容易说出口了。

“小时候……我做错了事，父亲把我流放到外面悔过。一开始，每天都想回家，也不是奥特之星有多好，只不过……最起码除了石头以外有点别的东西，后来……后来回家了，发现也没那么好，反而觉得外面自在点。”

“你介意讲给我听听吗？”

赛罗拍了下大腿：“嗨，也没什么介不介意的，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是故意藏着，就是……就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而已……嘿，只有二位师父知道……”赛罗说道这里突然神色一振，“我师父是雷欧奥特曼，你听说过吗？”

迪迦点点头：“有所耳闻，听说是位一流的格斗武学家。”

“他很厉害的！我一开始被他打得那叫一个惨啊！每天腰上还要绑着石头跑圈，我一想偷懒，他就要揍我，还说对我已经很手下留情，说当年父亲训练他的时候比这要严酷多了！责罚打骂都是常有的事，他……”

迪迦知道赛罗想说的大概不止这些，但赛罗却猛地止住了话头。

“怎么了？”

“我不信……”

迪迦换了个法子，半激将道：“你觉得你父亲很弱，没有这个本事？”

“不是的！我父亲也很厉害的！”赛罗一听迪迦有小看赛文之意果真大声反驳，旋即声音又迅速低了下去，“我只是不信……他真的像雷欧师父说的那样……因为如果是真的……父亲……为什么不亲自教导我呢？”赛罗放在茶几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他……就那么不喜欢我吗？也许我以前确实做错了事，但为什么……他那时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你父亲，或许是舍不得你。”

赛罗讷讷地看着迪迦：“舍不得？”

“习武免不了磕碰，你刚才也说了，他训练雷欧奥特曼时很凶，经常严厉地责罚打骂，他舍不得你，自然不敢亲自训练，既怕心软让你无法成材，又怕太凶惹你讨厌。”

赛罗显得有些茫然：“我……我没这样想过……他，他会吗？”

“他找了自己最信赖最亲近的人去教导你不是吗？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承认你，直接任你自生自灭不就好了，又何苦这么煞费心思，雷欧奥特曼数年心血只放在你一人身上，这等优待，是多少人不敢奢望的。”

“……他是惦记着我的，对吗？”

“大概每日都忍着想去看你的冲动吧，怕一旦看了，就舍不得你再受苦，坏了你的修行。你父亲一定很爱你，在他心里，你始终是第一位的。”

赛罗脸上神情变幻，想哭又想笑似的，他忽然很不想让迪迦看见自己这样没出息的样子，但二人就这样相坐也无处可藏，只好遮掩地抓起茶碗就往嘴里倒。

“哎，等……”

赛罗立马皱起了脸，呸声连连：“呸，好苦，这什么东西……不好喝。”

少年气逗得迪迦轻笑：“小傻瓜，这叫做茶，也是末世冲击前地球很流行的一种文化……不是这么喝的。”

迪迦起身绕到赛罗身后，双臂将赛罗虚揽在怀中，他先是试着动作，但很快发现衣衫太碍事，茶道是精致微细的活，不能受旁的杂务阻扰，干脆麻利抽出带子将袖口连肩绑好。赛罗发现迪迦手臂上的纹饰也非单色配银，而是红紫相绕，扭头欣喜地问道：“你也是混血儿？”

“我天生如此，你这小子或许特别，但也不是天地间独一个儿，别老是觉得自己孤单。这茶要温碗，调膏，再点茶，像这样贴着碗底前后刷搅……”迪迦握住赛罗的手开始细心教他如何使用茶筅。

迪迦对茶道应当是喜欢的，他的神情很专注。

但是他们离得太近了。

迪迦的水晶甚至映出了他身上的蓝色，若隐若现兀自溢彩。

赛罗慌张地转头想要专注在手上的动作，可他又感觉到迪迦的手好软，还有他身上的香味，撩得他脑子发麻，赛罗心跳得厉害，身体里热烘烘地翻滚，迪迦说了什么，竟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学会了吗？”

“唔……哦！……你懂得好多古文化。”

迪迦松开手又坐回了原处：“你远来地球是客，我也算尽地主之谊。这些东西虽然如今不常见，但也并不能称为‘古’，在吉原，还是有很多人在努力坚持追求自己的喜爱之物。文以记录评述，化以理解包容，文化是既然已形成习惯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价值，每个人的行动和思考逐渐形成了一群人的集体意识，说得直白些，是点滴之心汇集而成的，你见到的吉原，也有自己的文化。”

“那吉原的文化……是什么？”

“不如说，吉原的精神是什么，不过……”迪迦翘起腿晃了晃脚，“这就要你自己去参悟了。”

赛罗呆呆地望着迪迦，往日里不很爱听的话，在他口中却有意思极了。

两人一来一回一直聊到了天亮。

赛罗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原来积攒了这么多话，想说的、不想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全倾诉得痛快，迪迦博学强识，为人又谦和不咄咄逼人，聊起天来从不让人觉得受到冷落。

直到迪迦困倦地捶了捶腰，赛罗才惊觉自己居然叨扰流连了一整夜，匆忙羞涩地与迪迦告辞，逃一般离开了扬屋。

 

赛罗轻手轻脚关上茶室房门，一转头被门外把守的浮士德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等了一夜。

“你……一直在这？”

“赛罗奥特曼不必担心，在下只是尽义务助您在陨星阁来去方便才在此引路，请吧。”

浮士德已做出送客的姿态，赛罗也不好赖着不走，点头谢过，老实跟在了浮士德身旁。

不知道是不是陨星阁的人性子都比较淡，浮士德同样也是不声不响带路，直到出了后院才酝酿许久般开口：“赛罗奥特曼，在吉原，无论对方是何等身份，是卖吃食的小贩还是街边的娼ji，打探消息都是要付酬金的，这是礼节，希望您下次能注意。”

“听上去像是‘你被我们监视着’的警告。”

“您若是这么理解，也无不可，另外，”浮士德如变戏法从手里捧出一双深蓝皮靴，“这是迪迦大人让我去办的鞋子，吉原不比光之国，污渍泥泞多，您多备双鞋子，外出拜访做客时不会失了礼数，遭人诟病。”

赛罗下意识收了脏兮兮的脚，一想到自己在迪迦的榻榻米上留下了泥印，脸上突然臊得要命。

“他……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子……我老爹都不知道……”

“迪迦大人目测极准，从未出过错。”

赛罗五味陈杂还是收了这份礼物：“我以后也可以给迪迦写信吗？他懂得光之国的文字吗？”

“这点您可以放心，吉原居民所用语言，所属文化，迪迦大人无一不精通，对光之国的语言文字当然也是懂得的。”

赛罗有点惊奇：“吉原收容者众多，他懂所有人的语言？”

“是的，所有。”浮士德流露出一丝骄傲，“迪迦大人平时虽很少出门，可他的心始终挂念着吉原。”

赛罗想起茶室里满满的书籍，迪迦一定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辛苦才成为如今这等风姿人物。

晗光破晓，赛罗回身抬头仰望，陨星阁依然金碧辉煌。但，好像也无传言那般蛊惑人心。

出了陨星阁，天还没亮透。

吉原的街道褪去了夜晚的妖异，看上去也不过是寻常日子可见之景。

赛罗舍不得穿那双鞋子，收进背包里，向驻地慢慢走。

他肚子饿得咕咕叫，这个时间早餐店铺开张得不多，赛罗一直走了很远才看到一家奥比克包铺。

老板是原住民样貌，光头，大概是宇宙人幻化的，因为眉眼很怪，颇像是古怪的酒肉和尚。

赛罗在外行走总要多个心眼，接过热腾腾的肉包随口问道：“老板，这是什么肉馅的？”

那老板猛地弯腰，侧着一只眼睛死死贴着赛罗的眼灯：“好吃，就无所谓。问那么多，做什么？”

“哦……哦，嗯。”

赛罗支支吾吾应了，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敢吃那包子，饿着肚子裹好揣进了背包。

赛罗又在街上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家全天开业的机械零件商店，走进去看了看，种类倒是比宇宙里通行的还要齐全，有些在光之国严禁贩售的东西都不遮不掩地摆在面上。

老板是个基加哥布纽，脸上一横排小灯闪烁不停：“要试试这种电子脑吗？可以体验别人的一生哦……嘻嘻……”

“不了，我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赛罗掏出携带电子屏，在上面唰唰写了一列清单，“劳烦照这上面的给我拿。”

哥布纽的小灯倏的闪得飞快，像是很快活，连语气也不故意做出生硬的效果了：“老板是行家啊！这就帮您备好，要不要试试这种机油，纯天然的地球产！外面买不到的，就只有咱吉原有的特产！送朋友也很有面子的！”

赛罗本来想拒绝，但看着对方热情的样子也不忍心：“……好，那就拿两瓶吧。”

走出零件店，赛罗有点犯愁，吉原街上娼//馆酒馆林立，每家店看上去都差不多，况且白天的吉原简直就像变了一个模样。

昨夜没有特意去记得那几位的住处，现在只能凭记忆去找。幸运的是，这次赛罗很快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哎呀，一定就是这招牌不显眼，所以最近生意才不好。”

“别管他了！浪费那个钱干什么，反正也没人看。好像谁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似的……”

“话不能这么讲啊！反正输给了对面的我就是不爽！”

赛罗走到那个男性原住民样貌的机器人面前：“你好。”

“嗯？是昨晚的奥特曼小兄弟啊？我们现在是休息时间哦，下次改主意可要早一点。”

赛罗卸下刚买好的一堆杂七杂八，勾了勾手指：“你的手臂该修整了，伸出来给我看看。”

机器人警惕地看着赛罗：“我没钱的。”

“是谢礼，你们昨晚的消息我还没付钱，不是吗？”

“这样啊！”机器人马上伸出手腕，“嘿嘿，那你看吧！”

一旁穿着蓝黑色短皮衣皮裙的姑娘皱起眉头：“喂！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无所谓了，要不然这只手也快废了，再说……光之国的奥特曼都很好的。”

赛罗记得这个姑娘，名字叫露西亚，他不说话，盘腿坐起开始闷头修理。

机器人看赛罗麻利的装卸好奇地问道：“你又没有做机械改造，怎么会懂这些啊？”

“光之国有这类必修课程，我的朋友里也有机器人。”

“哇，是什么型号的？”

“飞船载具，重武装型的，是对兄弟。”

“真好啊，要是我当初也被造得那么威武就好了。”

“你试试看，是不是灵活多了？”

机器人转了转手腕，仿造的脸庞上露出欣喜的神情：“真的！哇！你太厉害了！”

赛罗笑笑：“本大爷的手艺，自然不在话下。”

匹特星人姐妹见状连忙拉着赛罗：“那……那你看看这个招牌能不能帮我们修好啊？”

“简单。”赛罗说着从背包里掏出包子丢给匹特星人，“吃点东西坐着等会，马上就修好了。”

“呀！是奥比克肉包！谢谢大爷！”

匹特星人姐妹掰开肉包，一人一半，坐在路边欢欢喜喜啃起来。

露西亚见状也终于放下了戒心，主动帮赛罗扶住梯子，赛罗道了声谢，不过他从昨晚就很在意她脖子上的项圈：“露西亚，你也是从外面来到吉原的吗？”

“你知道木珍星人吗？”

“木珍星人？”

“木珍星人喜欢捕捉其他星球的人，抓到后他们会给猎物戴上手铐故意流放，然后再进行追杀作为玩乐……”

“玩乐？！”

“……他们把这种行为当做是一种狩猎游戏。”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流放到地球上的，只有我活下来了……那时我已经逃到了沙漠里，实在没有力气了，但是木珍星人还是不肯放过我……那个时候，美塔领域选择了我，却拒绝了木珍星人，至今木珍星人也无法进入吉原，美塔领域是有意识的，它是神的审判与恩赐。”

“……吉原的这种生活，你觉得幸福吗？”

“至少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

匹特星人听到此处舔着手指插话道：“你们嫌吉原脏，我们倒嫌光之国太亮堂，这活着啊，凡事并不只有对与错，特别是感情上的事，说不准的，你还小，眼里还只能看见正邪，还不知道吉原的好。”

“修好了。”赛罗爬下梯子，恭敬地回答，“嗯，受教了。”

匹特星人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孩子，有点意思。”

“……我不是孩子了。”

“孩子才说这种话。”

 

迪迦已经很少在扬屋会客了。

大部分来访的都是有求的熟人，他趁着薄露在后院散了散步，心情也舒畅许多。

迪迦难得起了想和大伙一起用餐的心思，进去餐厅时却发现除了那个黑漆漆的身影，一个人也没有。

迪迦哼了一声坐在了自己专属的位置上：“我说怎么这么安静，原来一大早就有人扫兴。”

扎基放下茶杯，盯着迪迦问道：“你觉得赛罗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解决了一个家庭的烦恼，日行一善。”

“但是你破例了，扬屋见面从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你留了他一整夜，这不合规矩。”

迪迦叹了口气放下点心：“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连什么是爱都还不明白，不过是想寻一些温暖！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对每一个见我的人都像是防贼一样？”

扎基同样回敬似的哼了一声：“他可不这么想。”

迪迦也是有些累了，不愿意再和扎基斗嘴：“随你怎么说吧。”

“赛罗付了第二次见面的酬金。”

迪迦险些呛到，捂着咳嗽忙问：“七爷同我说的，只见一次面……”

“这次的钱是赛罗自己付的。他再年少，也是光之国的少将军，有权有钱，有男人的欲望。”扎基直勾勾盯着迪迦，“他迷上你了。”

————To be continued——

其实本来想放在完结之后再多聊聊的；

上一章七爷和迪迦的对话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篇文真正想探讨的东西，迪迦的困惑是关于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的思考，（笛卡尔本身是一位非常典型的二元论者，他提出怀疑一切的“系统怀疑的方法”，但同时还提出了“我思故我在”的原则，强调不能怀疑以思维为其属性的独立的精神实体的存在）

迪迦在等待诺亚的过程中产生过怀疑的时刻，他与七爷的对话中同时出现了另一种角度基于存在主义的思考，这些话会始终影响着后面剧情的发展。

在真实的吉原，客人想见花魁必须去名为“扬屋”的茶店中寻找机会。客人到了扬屋以后，得先洒下重金饮食、招唤艺者、太夫来显示自己的财力。这时老板娘会探探客人的底细，看看适合那一个等级的花魁，再写一张“扬屋差纸”，请指名的花魁前来，文中因为是混杂丛生的社会，各种习俗都有些偏差，所以并没有完全照搬。